我们好像总被教导着要做有用的人,要把每分每秒都耗在有用的事上。背不完的单词、写不尽的方案、赶不够的截止期限,我们把有用当成人生的刻度尺,却在丈量的间隙,遗失了那些轻飘飘的、不被标注价值的快乐。
有人说今天的快乐会耽误对明天的期待,可我总觉得,今天的快乐和对明天的期待并不冲突。就像春天的花不会因为要结秋天的果,就拒绝在枝头绽放;孩童也不该因为要长成大人,就放弃此刻手里的棉花糖。快乐从不是明天的附属品,它是刻在当下的纹路,错过了今天的晨光,再璀璨的晚霞也补不回那份初升的温柔。没有哪份快乐可以等待,别让等待变成心底永远的期待,这种遗憾像一根细针,轻轻挑开我藏在记忆里的褶皱,露出那些与等待相关的旧时光。
我在整理旧物时,从衣柜最深处翻出一捆粉色的皮筋。橡胶早已失去弹性,边缘泛着淡淡的黄,却瞬间把我拉回童年的巷口。那是小时候我最想要的皮筋,攒了半个月的零花钱才买到,当时总说“等周末再跳”,可周末总被作业占满,后来又忙着升学、考试,最终皮筋被遗忘在箱底。如今我把它摊在手心,试着像小时候那样踮起脚尖,却发现双腿早已不适应那样的跳跃,指尖触到的只有松弛的橡胶和满心的怅然。
比皮筋更沉重的,是关于姥爷的记忆。姥爷手很巧,春天总爱坐在院子里扎风筝,竹篾在他粗糙的掌心里翻飞,不一会儿就勾勒出蝴蝶、老鹰的灵动模样。有一年清明,他扎了一只蜻蜓风筝,蓝翅膀上缀着细碎的银纸,风一吹就闪着微光。爷爷摸着我的头说:“等风稳了,就带你去广场放。”我每天趴在窗台上数云,可风来的时候,要么被作业缠住,要么要赶去补习班,一次次把“下次吧”轻飘飘地说出口。直到姥爷走后,我在他锁着的抽屉里翻到那只蜻蜓风筝,银纸已氧化发黑,竹篾却依旧挺括如初。
去年春天,我抱着它去了从前与爷爷约定的广场,风忽然就来了,顺着掌心的力道往上蹿,蓝翅膀在天上飘,像极了姥爷当年眯着眼笑的模样。小时候姥爷扎好风筝要带我去放,但总在等待中搁浅,现在再放风筝,风筝和姥爷都在天上。我仰着头,眼泪和着风落在衣襟上,原来有些等待,一转身就成了天人永隔的遗憾。
风渐渐停了,风筝却似被云端的温柔托住,迟迟不愿落下,像姥爷从未离开的目光,静静落在我的肩头。我抬手轻轻挥动,与那抹蓝影遥遥相望,忽然懂得,那些被等待耽搁的快乐,从未真正消失。它们或是化作皮筋里的时光细纹,或是凝成云端的风筝剪影,在某个风过枝头的瞬间,轻轻叩响我们的心扉,提醒着我们要与当下紧紧相拥。
人生从不是一场追求有用的马拉松,那些被我们忽略的、不被定义的快乐,才是生命最本真的底色。别再等有空,别再说下次,想去见的人此刻就奔赴,想做的事当下就启程,想笑的时候就让眉眼弯成月牙。既然我们不能一直做正确的选择,那便让我们偶尔做一些喜欢的选择吧!
毕竟,我们能攥在手里的只有此刻的温度,唯有将当下的快乐妥帖安放,才能让每一份心意都落地生根,而不是化作云端遥不可及的怅惘,让往后漫长岁月里,每当风拂过,都能从回忆里打捞起鲜活的暖意与温柔。
(作者单位:汾西矿业曙光矿)